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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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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川忽然有些鼻酸,轰鸣响彻双耳,用力吞咽也无法止住。她原本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迎面撞上这恳切的夸奖,心底不成文的草稿也像是被风掀动,乱了。有些无所适从。

说不感动显然是假话。那天从舞台上走下来,直撞进人堆里,所有人都在夸她,要么说衣服好看,要么说舞蹈像样,要么是真心,要么是客气。却直到今天,才听见有人说,神形俱在。

石榴在指间爆开。清冽的果汁溅在她脸上。早川抬手去擦,心想是啊,但表演已经谢幕了。

“什么叫神形俱在?后面发生的事情,倒真的有点像《项链》。那时候排练,森永拿着大喇叭喊人,成天念叨真听真看真感觉。我们哪里听得懂,都是外行,就在台上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说她像是骑三轮车走街串巷收废旧家电的。女主角第二幕还盛装出席上流宴会,第三幕就要忍辱负重干活还债,情绪转变太急,我怎么都演不像,还被她批评没吃过苦。哪知道其实早就是人在剧中,假戏真做。”

她的声音很轻,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开玩笑:“很有艺术效果的。你没到场,可惜了。”

当时未必没有预感。对女主角来说,那支舞是最初的亮相,也是最后的登场。她全情投入,嘴上念着“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心里也免不了有些戚戚然。好像到此便是顶点,再往后,则落水随水,胜负有别、喜忧参半了。

她于是和幸村细细说起这三个星期的遭遇:演出、生病、病中登上热门、北原的声明、宫崎的独断、流言的侵扰、风间的刁难……各种还有许多曲折,要想说清楚,还需推到半年前:接手校刊、对抗宫崎、拓展人脉、发现小林的秘密、当中揭露以至于引起报复……故事太过离奇,连幸村都震惊,问她,你们真的是高中生?

早川噎了一下。“关键是,”她一口气没顺过来,被呛得剧烈咳嗽,“闹了这一出,我和小林谁都没沾到好处。反而是宫崎,无论谁倒霉,他都稳坐金銮殿,在那儿不动了。”

幸村说,去东京比赛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沉得住气。

“他做事可以不带感情。”早川又想起那天,佛手柑气息浓郁的办公室内,宫崎隐隐流露出哀伤的脸,还有更往前,雨水淋沥的屋檐下,他被打湿的深色校服下摆,和那个意味深长的比喻。过刚易折,善柔不败,做人就像弹簧,压缩到极致,很可能会变形。只是现在她已经不敢确定,这句话说的是他,还是她自己。

“但是我不行,我做不到。”

她问幸村是否记得修学旅行那晚,学生会在沙滩举办篝火大会,他来找她,正巧和宫崎打了个照面。“当时他正好和我聊到宣传部的选题。他说胜者为王是立海传统,不是我一篇稿子就能撼动的。他还举了排球部的例子,说他们之前是全国八强,却连春高入场券都没拿到。bbs上骂声一片,比网球部输掉的时候还狠。我的稿子写完,有用吗?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事实本身无法改变,那我写这些干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自我满足?”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听说排球部的事情,当时就有了兴趣。当然不能说宫崎给我下套,如果他真能算准后面发生的事情,那他也是半个神仙了。他的话不中听,现在想想,倒像是寓言。我果然一头撞了上去,吭哧吭哧写了篇稿,初采、复采、边采,结果什么也改变不了,还把自己坑了。”

所有的结局在开头就已写好,只可惜她不相信。又想起暑假里采访北原,两人不熟,因此约在咖啡厅。这位排球部新任部长的口风实在太严,只谈队伍建设,不提个人经历。她看过他的重要比赛,发现他在国二那年从攻手改打二传,围绕此事反复提问,这才撬开一条裂缝。他说,排球比赛,如果把配合比作一根细线,那么二传则是那个针眼。调配战力、制定策略、观察局面,此之谓穿针引线。他说,自己如何为了进入立海而辛苦特训,想把这支队伍带到全国第一。他还说,我们的特点在于年轻,全员二年级,打完一年,还有一年。

“隔过一张桌子,他就那么看着我,腰背挺得笔直,目光特别坦诚。他问,你明白吧?竞技体育从来不是乐园。我点点头,那个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懂得了采访对象。”

“后来他为了自保在bbs发帖,说稿子里的内容只是我的误会和杜撰。我才意识到当时他说,为了胜利,必须舍弃很多东西,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早川叹了口气:采访他的时候,我常常想起你,都是运动社团,都是成败命题,都是实力至上而把前辈一锅端了——别笑。所以当时我特别能够理解他的举动,胜者为王,这不就是我们学校的逻辑吗?

“想想挺挫败的。采访是一门体察人心的手艺,我以为我了解了他,其实只是了解了想象中的他。或者说,其实只是了解了你。”

幸村微笑,对这样的类比不置可否。早川目光投向远方,海与天晦暗不明的交际,继续道:

“或许我也不了解你,因为我连自己都不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

一眨眼,又周日了,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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