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2 / 3)
“是,”邓禹道,“隗嚣生了十七女,方得一郎君。是故珍爱如宝如珠。这也是为何当初隗嚣将隗纯送往雒阳城时,陛下与我等皆觉得隗嚣应当不会再同公孙述联手的原因。娘娘的意思是,那隗纯或已逃离雒阳城了?”
郭圣通看到刘秀的眼睫毛抖动了一下。她便苦笑一声:“别的便也罢了,只是这隗纯,可是当时陛下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看管的人。若他真逃离了雒阳城,我都不知该如何去见陛下了。”
邓禹自然也注意到了郭圣通语气的改变,他叹息:“娘娘对陛下的情谊,真可谓罕见,纵观历朝历代,也唯有娘娘能以一己之身冒险千里寻夫了。”
“若可以,他只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樵子该多好,”郭圣通笑道,“那么便不会有如此多的女子同我分享他,不会再为这天下大局而聚少离多,日夜操劳。”
刘秀闻言心生感概万千。
“只是,他是陛下啊,”她低声道,“我想同他并肩而立,便只能做一个贤后。说句大不敬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缺。论财力,我有,虽不足以称为倾国,却足以让我安乐一生;论权势,我不稀罕。唉……可他是陛下啊。邓大人,你是否明白,女人一生最逃不脱的便是一个‘情’字。”
邓禹心头猛然一怔:“娘娘您……”
她轻笑,慢慢地伏身看着汤泉边的刘秀,手慢慢抚摸着他的脸,看的却是邓禹:“此情,足以上穷碧落下黄泉。”
邓禹的脸‘轰’地一下便红了个透。
郭圣通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不看刘秀的脸,是因为看着那张脸就装不下,说不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话,看邓禹……那只是因为方向凑巧而已。可邓禹却因她一句话,红了脸,这,这未免也太过纯情羞涩了些吧?
“天色已暮,禹,禹去叫那三位准备离开……”邓禹仓惶起身,故作镇定地说罢便走,结果--
‘砰’他同手同脚竟狠狠摔了一跤。
郭圣通险些笑出声来,只好用手捂紧嘴唇,再看,邓禹慢腾腾地爬起来,故作镇定地掸了掸身上灰尘,然后又继续同手同脚--
‘砰’又是狠狠的面朝地摔下!
郭圣通再也忍不住,伏在刘秀身上,闷声大笑起来……
“阿姐,水来了,”郭况小心翼翼地用叶子兜着水走过来,便见郭圣通伏在刘秀身上双肩一抖一抖,仿佛哭的很厉害,“阿姐,你怎么了?”
郭圣通笑够了,便抬起头来:“没事。”
“还说没事?你眼里头全是泪,阿姐你怎么了?哪儿痛?阿姐,你快告诉我!阿姐你哪儿痛?”郭况吓得将手中叶子一扔,便冲了过去。
刘秀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忙睁开眼来,他想起身,却发现四肢无力,如何都起不了身了。
这并不奇怪,谁让他这一路余毒都未清呢。能活到现在,还稍微恢复了点清醒,不得不感叹陈大夫和那一斤紫草的功效。
但,这一斤紫草顶多就压压毒性,不然他现在为何还发着高热呢?
刘秀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虚弱,虚弱到想要完全睁开眼都要耗尽浑身力气,之前胡乱地想法,如今想来,竟是那么真实:他打了一辈子的天下,不能就这样拱手将天下让给他大哥的儿子!他打了一辈子的天下,不能就这样,拱手让给南地氏族,让给那下贱婢女所出的,他完全没有期待过的刘英啊!
还有通儿,她还这般年轻,还怀着他的孩子,若……
神明,若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好了。
刘秀仰躺在地上,心头想着。
到了现在,他终于发现,郭圣通在他心中的地位竟已如此深厚。他不想看着她和刘疆不得善终。刘疆……他的疆儿,那个每日都在寻找他,在他离开前伸出手,一遍遍口齿不清地喊着‘阿父’的疆儿……
刘秀的泪水滚落下来。若就这般离开,他怎能甘心?
他的皇位,自然要留给他最疼爱的儿子,可他的儿子还这般小,怎能担负地起这风雨飘摇的山河重任?蜀地公孙述未收服、隗嚣好像也同公孙述勾结了、南地氏族是个巨大的威胁。刘黄是疼爱疆儿的,但她没有心机,比郭况还不如。刘伯姬……那也是向着南地的。难免不会对他的疆儿下手。
这一刻,在刘秀听了那么多,看了那么多郭圣通为他所做的一切之后,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命不久矣之后,他终于开始苦心积虑为他的儿子,他的皇后开始谋寻起后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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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并不知道刘秀此时心里的打算。
或许,即使她知道了,也只会轻叹一声,继而脸上浮出讥讽的笑来:刘疆还未长成,对刘秀并不是威胁,甚至,在他将命不久矣时,还是刘秀全部的牵挂。
但,若刘秀能长命百岁,刘疆焉能有好果子吃?
帝王心术,从来如此,他们得到一个皇位,先是要与天下人争,再与家人争,与兄长争……染血的皇位,染血的江山,那位置高高在上,却是由无数鲜血与尸骨堆起来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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