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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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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子摸着布料,说:“怎么光给我哥做新衣裳?我怎么没有?”

“你不是刚混了你姥姥一件黄马褂子吗?你跟你姐都有,你哥长大不算小孩了,就不给他做黄马褂子了。”

“那我明天能穿吗?”

冯玉姜笑笑说:“等大年初一那天就给你穿。”

刚子看着她熟练地插针走线,嘀咕了一句:“我姐有缝纫机呢!妈,咱家啥时候买一个?”

“等妈再多挣些钱,就买。”冯玉姜说。看着刚子打了个响亮的呵欠,她支派二丫给弟弟打水洗脚。

刚子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拿手指扣了扣脚丫子,凑到鼻子底下闻闻,笑嘻嘻地说:“不臭,不洗行不行?”

“不行,热水洗洗脚睡,暖和。省的你把冰疙瘩一样的脚丫子搁我身上捂。”冯玉姜拍开他抠脚的手。

钟继鹏从外面推门进来,赶忙反身关紧了门,把汹涌的寒气关在门外。他看看冯玉姜,说:

“东子奶死了。”

冯玉姜手一哆嗦,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她放下针线,惊愕地问道:

“谁死了?”

“东子奶呗!到底没吃上新年的饺子。这大过年的,真不是时候。”

冯玉姜没心思缝衣服了,干脆放进簸箩里。她沉默了一会子,说:“……没听到动静啊?”

“他家单门独户的,也没什么近房,就东子一个孙子,他一个小青年又不会学妇女娘们那样嚎哭,你哪里能听到动静。刚才村里几个人帮着他收拾安置,换好了寿衣,停灵了。”

钟继鹏唏嘘:“死的真不是时候,你说这大过年的,只怕连个忙事儿的都不好找,总不能过了初一再下葬。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家穷得叮当响,拿什么送殡?”

冯玉姜老半天没说话。她照顾刚子睡下了,跟钟继鹏说:“我出去一下。”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么晚你上哪去?”

冯玉姜说:“我去看一眼东子奶。一辈子老好人,临了也没个人哭两声送送。”

钟继鹏挥挥手:“就你破事儿多,不管你,想去你去。”

冯玉姜换了件厚实的棉袄,找出头巾围上,打开门融进了夜色里。东子家离她家隔着半个村子,她一路来到东子家。东子家大门、堂屋门都敞开着,这也是风俗,人死了,从咽气直到头七,都不能关门的,说是不能挡了亡灵和牛头马面的路。

冯玉姜在大门口就望到冲着堂屋门摆着一张灵床,床头点着一盏招魂的油灯,一个蜷缩的人影跪在灵床前,正在烧纸。

冯玉姜学着村里哭灵的女人,张开口哭了一声——

“我的好婶子呀,你怎么就去了呀……”

哭声在寒冰的冬夜显得特别清晰,东子的身形动了动,立刻放开声呜呜哭了出来。帮着他安置的村民这会子都散了,他没想到还有人来哭灵。

冯玉姜来到灵床前,按风俗先跪在床头磕了个头,哭了几声,越想越心酸,哭不出声来了,眼泪却止不住了。

“婶子,你别哭了。我奶知道你来送她,肯定走得安心。”东子跟着哭了会子,开始劝她。

“东子,哪天送你奶下地?”

东子呐呐地说:“只能后天二十九了。人家说不能等过年。”

“就明天一天,能忙过来吗?”

东子低了头,不作声了。

冯玉姜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愁什么,家徒四壁,空空两间泥胚子的茅草房,这突然一下子,他上哪去找钱来送殡?

冯玉姜悄悄掏出五十块钱,塞到东子手里。东子一怔,下意识的就想往外推。

“拿着,算是婶子借给你的,这钱你不用跟谁吱声。早晚有一天你东子混好了,还给我多少我都要。别的先不想,先把你奶送下地再说。”

冯玉姜刚才在家里借着换棉袄,悄悄把钱拿了出来。撇开一切都不说,她不忍心看着这孩子大过年的过不去这个坎儿。

东子嘴唇嚅动着,终究什么也没说。

冯玉姜又哭喊了两声,转头看着东子瑟缩的身形,说:“婶子回去了。你去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这大敞着门的,别再冻坏了。“

说完,冯玉姜站起身,走回寒夜中。

腊月二十八,村子里响起来呜呜咽咽的唢呐声。当地的风俗很特别,跟南方是不同的,喜事敲锣打鼓,丧事吹唢呐。这唢呐,当地人叫“把匠子”。东子给他奶请了一棚把匠子,买了一口杨槐木的棺材,大年二十九过了午,披麻戴孝端老盆,把他奶匆匆送下了地。

接下来,他还得敞着门,给他奶守七天的棚。守灵棚,就是在家里老人过世下葬之后,头七儿子孙子要在老人出棺的屋子里睡,守候老人的灵魂,随时回家来看看。据说五七之内亡灵还有可能回来转悠,五七内关门不能全关死,也要留条缝的,等上过五七坟,老人的灵魂才会彻底离开阳间,不再回来。

冯玉姜仍旧放不下心。寒风里清锅冷灶,敞着大门,空屋子里铺上麦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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