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4 / 7)
病房!”
我惊诧道:“去病房?这么晚了还去病房干什么?又有病人告急了?不过有值班大夫啊!”
华浩沉叹道:“你别罗嗦了,快出来吧,还记得上次那个国土资源局的谭局长么,他的胆囊结石急性发作了,点名一定要你给他手术,这不高副院长把我也从家里给揪出来了,说打你手机联系不上,非要我将你找出来,我就到太平间找你来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华浩的脚步那么匆匆,却是要急着来找我去给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国土局长取石头。哎,这些当官的,可真是有本事,愣是有办法让华浩这些当公差的诚惶诚恐为他们办私事,也不知道这些社会规律到底怎么就形成了,不过他们碰上我,算他们流年不顺,在我眼里,天道伦常要大于一切,当太平间里这几千条贫贱的尸体因为没钱不能入土为安的时候,我可没有心情到那些在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中逍遥快活的官爷身上践踏我的良心。所以我对着棺顶上的华浩毅然摇头道:“我不去!”
华浩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略一错愕,讶异道:“为什么?”
我漠然地说:“今天不是我值班,看病自然有值班大夫看!”
华浩吃了我一顶,有点不高兴,沉下脸来说:“他是因为比较急,所以才找你的啊!”
我冷然道:“急就去看急诊,在急诊有一整套完善地急症病人处理流程,你做领导的难道还能不知道!”
华浩的脸立刻阴了下来,森森寒意比太平间的冷空气还要低沉,我知道这下真是把华浩领导给惹急了,不由得凄苦一笑。
果然华浩压抑着气流颤着唇恼怒地说:“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连我让你办点事情你都不肯办吗?”
我心中不免一阵悲鸣,自己的铁杆兄弟都这么求自己了,自己再硬着心肠还真是太没人情味了,愧疚之感便油然而生,于是低下头想了想,就抬头淡淡说道:“那个国土局长又不是你的亲朋好友,我给他治了病又不是给你办了事,要是你或者你的亲人,我二话不说,别说现在还不到深夜,就是深更半夜正在床上做春梦,我也毫不犹豫爬起来!”
华浩听我说得动情,可能有那么点感动,咧嘴笑了笑,面容和缓了很多,沉静了一会后,摇头苦叹道:“老李啊,你怎么就这么迂腐呢?在这个社会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就是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替别人做什么,高副院长愿意为那个国土局长效劳,那一定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对他自身或者对他所属的团队有价值,而我为什么要听高副院长的,且不说我是为讨他高兴求得今后晋升之便,单说如果我不听他的,我可能连按部就班的前景都要丧失殆尽,我就不得不遵从他的指令,而你为什么要听我的呢?单抛开咱俩的兄弟情谊不说,如果你今天拂了我的面子,使我无法向高副院长交代,我心里能不窝火吗?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对我本身没有什么成见,但是我在窝火的时候还能冷静地去考虑事情的性质吗,谁又能时时处处去替别人设身处地地考虑?我心里一窝火,对你没有好印象,你有什么事情来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还能想着要帮你吗?要是我是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控制能力的人也还好说,可偏偏我又是你的领导,你说你能怎么办?兄弟啊,我可以因为咱们的兄弟情分不跟你计较这些,可你要是碰到别的领导呢?比如你们科主任?这里我顺便跟你说一声,你们科的那个关兴正在活动,想要当你们科的医疗副主任,他快要提副主任医师了,一旦当上副主任,将来按部就班当上科主任几乎是水到渠成的,那时候你们科还不就是他的天下?我听胡大夫说你和他不对付,你自己可得好好考虑这一点。我们都希望将来你能是外科的领头羊,但是你得争气,这就回到刚才的问题了,听胡大夫说你连你们科主任的面子都敢拂,你说你们科主任还会支持你吗?今天既然谭局长和高副院长都点名请你出山,说明他们信任你,你还能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兄弟啊,响鼓不用重锤敲,我说得够明白的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不要这么食古不化了!”
华浩一番话真是荡气回肠啊,直听得我浑身热流倒灌、心潮四溢,好象一下子就点亮了我灰暗的人生!但是我真地做得到吗?如果人生要因此才能够亮堂起来,那我可宁愿守着这太平间几千条暗黑的尸体过一辈子孤苦惨淡的日子。一个使我一辈子只有机会睡棺材盒子的人,我不愿意通过舍身给他治疗去讨好他,因为我不想为了自己能够摆脱睡棺材盒子的压抑而使这个人间和太平间有更多的人陷入睡棺材盒子的痛苦!
我抬头对华浩苦笑道:“谁让他是叫我去给他取石头呢?如果是叫我给他去取人头我就去!”
华浩扑愣愣一怔,接着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骂道:“你这个老李啊,有时候真是傻得可爱,这么刻薄的话你都能信手拈来!好啦好啦,不要逞口舌之快啦,快点出来,再不去,那个局长的人头真要掉地了!”
说完,华浩侧身让到一边,给我让出身位。我还是很不情愿,苦不堪言地望着华浩,在棺材里磨蹭着不想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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