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3 / 4)
不知是罗然门一役震慑了暗中觊觎的宵小,还是因有顾清相伴随行,这一路走得平平安安,顺畅无比,就是七绝岭与葭阴关这两大群妖聚积之所,也是驱车直过。
洛阳城西门十里处,早停了一辆四乘马车及三十名披坚执铖的甲士,一个三十左右的文士正立在官道旁,翘首向官道尽头张望着。他生得长眉细目,白白净净,五缕细须随风拂动,很有些儒意仙风。此时已是四月初,河南道一带刚入暑季,正午时分的太阳直射在这全无遮挡之处的官道上,蒸得那些高大肥壮的战马都无精打采。然那文士神态从容,虽在烈日是暴晒多时,也不见他流一滴汗出来。
遥见载着纪若尘的马车自官道尽头现身,那文士面露笑容,折扇一合,迎上前去。马车一停,纪若尘即下了车,与文士见过了礼。将到洛阳之时,顾清即说师门有事要先行处理,自行离去,是以此刻车中仅纪若尘一人。
那文士先是向纪若尘一礼到底,然后方含笑道:“在下徐泽楷,现在洛阳王帐前作个幕僚,见过纪师叔。师叔远来辛苦,请先到寒舍歇息,明日再去与李王爷相见。”
纪若尘知徐泽楷虽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但实际上早已年过五旬,十五年前就已奉命下山,而自己真实年纪不过二十,徐泽楷论年纪实则当自己父亲都有富余,此刻却态度恭谨,口称师叔,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别扭。
纪若尘当即拱手道:“泽楷兄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年纪尚幼,今后这师叔二字还是免了吧。”
徐泽楷摇头道:“我宗三千年传承,诸事有序,不可逾越,此事万万不可。且师叔要在尘间行走,这身份辈份还是相当有用的,师叔日后便知。”
纪若尘再三推辞了几回,都拗不过徐泽楷,只得随着他登上了持铖甲士护卫的那辆华丽马车。这辆四乘马车可比纪若尘来时那辆马车华贵得多,车厢内镏金为纹,红绵作垫,踏脚处是黄铜缕空花格,内置香炉,缕缕轻烟,袅袅而上。
纪若尘刚在车厢软榻上坐下,即觉得一股脂粉俗艳之气扑面而来。车中刻下虽只他与徐泽楷二人,但显然厢中曾有过不少香艳之事。纪若尘久居太上道德宫,这多年来闻的是仙烟,见的是玉台,把玩之物哪一件不是灵气充溢之物?是以此刻被俗香一冲,当即有些无法消受,眉头略皱。
徐泽楷见了,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道:“师叔,你久居世外,不食人间烟火,此刻想必觉得这尘俗繁华实是俗不可耐。不过这俗世繁华也有俗世繁华的好处,而且师叔此行修的就是俗务,这一关无论如何是要过的。”
纪若尘点了点头,心下忽然一惊。他又哪里是什么久居世外,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了?
就在五年之前,他还不过是个塞外客栈中跑堂打杂的小厮,每日里营营役役,只为求一顿温饱。这洛阳王府的马车,出尘处当然不及太上道德宫仙家气象,可是富丽精细处实也不惶多让,若在五年之前,这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生活。仅仅五年之别,就已看不上这尘世繁华了?
回想山上五年,自推知谪仙一事后,哪一天他不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时日夕用功,还惟恐不够勤力,只觉得饮茶喝水都是在空耗光阴。只是岁考连战连捷,渐渐激起了他少年的争雄之心,见了顾清之后,他更是恍然惚然,几不知此身是在何乡。下山后屡遇强敌,却又能化险为夷,特别是诸派皆对道德宗三字敬畏有加,纪若尘隐隐的就有了些自高自大之心,哪还有当初那谨小慎微的心态?
其实他心中明白,如今一切浮华,甚至于顾清对他的另眼相看,细细想来,恐怕都有七八分是因这谪仙二字。或许惟有青衣是不因谪仙二字而来,但她也是大有来历之人,又出现得过于巧了,因此纪若尘于她来意也未有十分把握。
人心如海,他年方二十,哪能就探得到底,寻得到边?
也即是说,真相大白的一日,他就将被打回原形,万劫而不复。
这一日,迟早会来。
“师叔,您有何不适吗?”
徐泽楷的一声问,将纪若尘惊醒过来。车厢顶有一面银镜,纪若尘微一抬头,即看到自己面色苍白,隐隐有冷汗渗出,也难怪徐泽楷会有如此一问。
他勉强笑笑,道:“你多虑了,我只是想起路上荒废了许多光阴,误了功课,是以心中不安。”
徐泽楷当即恍然,笑道:“久闻师叔勤勉之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以泽楷愚见,修修俗务,无论于个人艺业还是我宗基业均大有好处。师叔天资举世无匹,日后乃是我宗中兴之望,这一门功课不可或缺。”
若是片刻之间听得天资举世无匹几字,纪若尘定是嘴上推辞,心中暗喜。可是此刻听来,险些再出一身冷汗。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转眼间就入了洛阳城。洛阳城门处立着拒马尖木,二十军卒披甲持刀,正在盘查出城入城的百姓。此时正是高峰,无论城内城外,都排了不短的队伍。
车队为首两名甲士一声吆喝,三十铁骑速度分毫不减,拥着马车冲进城去,惊得那些立在路中央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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