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2 / 5)
妹妹谁照管?
城墙底下撒豌豆,你扔下妹妹谁收留?
一只孤雁当天叫,我心里的苦情谁知道……从此以后,她就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过去的一切都成了一场梦。她不抱怨任何人,只抱怨她自己。她亲手把自己的青春年华毁灭了。
同年夏天,她听说顾养民考进了省医学院。这消息既不使她高兴,也不使她痛苦。那个人的好好坏坏已经与她无干;至于他那光辉的前程,她早就估计到了。
第二年春天,本队干部的几个子女都从高中毕业回了村,她的教师职位也自然被挤掉了。她并不为此而过分地难受;她的暗淡命运也早就注定了。这时候,外县一个亲戚给她介绍了当地一位农村小学教员。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她挎着一个土布包袱,单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很快就结婚了……她对自己的婚姻很满足。丈夫是个公派教师,人很老实,爱她,体贴她。公公和婆婆跟她丈夫的弟弟一块过;他们小两口单家独户,光景日月倒也很安乐。再说,这地方已经到了外县,她对这一点也很满意——她要远离她的痛苦与耻辱之地。
不久,她怀孕了。她摸着自己不断膨胀起来的肚子,重新体验到了人生的幸福;往日的不幸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了。
但是,灾难再一次从天而降。她的孩子刚满月,男人就死了。可怜的丈夫攒了一点钱,想重新整治一院地方,便雇了几个人先打几孔土窑洞,然后准备接石口。为了省几个钱,他在假日里亲自上手去帮工,结果被倒塌的土堆活活压死了。
苦命的人,常常是雪上加霜!红梅已经完全相信这是命运的惩罚。命运如此残酷无情,是不是在报应她曾偷过那几块手帕?或者是报应她爷爷在旧社会欺压过穷人?报应之烈焰啊,如果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在罪孽之人的头上熄灭?
丈夫死后,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不再奢望人世间的温暖和幸福。世界上的其它事对她来说不仅是遥远的,甚至是不存在的。她相信她生来就要吃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罪。
她活着的唯一寄托就是她怀里的这个小生命——她亲爱的儿子。她感谢老天爷动了恻隐之心,看见了她的不幸,给了她这样一个关照。
为了这孩子,她忍着悲痛重新开始了生活。她天天出山耕田种地;天冷天热,孩子都背在她的脊背上。她公公和丈夫的弟弟也穷家薄业,给她帮不上什么忙,她就一个人咬着牙苦熬日子……这几天,沟口的川道上有庙会,她想着到庙会上去卖点茶饭,好给孩子置办点必需的东西。于是,在公公的帮助下,她就把一点简单的灶具搬运到那个戏场子里,卖起了饺子。她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碰见了过去班上的同学田润生……郝红梅躺在黑暗中的土炕上,一边流泪,一边心酸地回首往事。她真后悔去沟口的庙会上卖饺子;要不,她就不会碰见田润生了。她不愿意再见过去那些同学的面。她希望悄无声息在异乡了却自己的一生;看见过去的熟人,她就会想起自己的往事——而往事是不堪回首的啊!
红梅又想,田润生是偶尔相遇,走了也就走了。润生现在是堂堂的汽车司机,她穷家薄业的,人家怎会把她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呢?再说,过去在学校里,她和润生也没什么交往。
可是出乎她预料的是,三天以后,田润生竟然又开着汽车,来到了家里。
郝红梅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好心肠的润生给她拉了几千斤石炭,带了一塑料桶菜油,还给她的儿子买了许多吃食和一辆玩具小汽车。
红梅感动得不断用围裙揩眼泪。她把润生敬让到她的热炕头上,精心给他做了几碗香喷喷的细面条,还把给孩子留下的几颗鸡蛋,全部打进了调汤里。
润生临走时,她把自己卖饺子积攒的十几块钱,硬往他口袋里塞。她知道这十几块钱也不够开销润生给她带来的这些东西。但她总不能白白接受人家的礼物啊!
润生死活不收,最后还是把钱硬给她留下了。他说:“如果我要收你的钱,我也不会给你送这些东西来。你日子过得这么清苦,我想帮助你。我要是顺路,还会来的……”红梅含着感激的泪水送走了好心的同学。
打这以后,过些日子,润生就把汽车开到了坡底下。他每次来,总要给她和孩子带点什么;甚至把城里的酱油和醋都给她买来了。
俗话说,寡妇门上是非多,不久,村里就风言风语传播说,她准备改嫁了。每当润生的汽车开进村里的时候,孩子们就喊叫说:“看,红梅的‘后老汉’来了!”
郝红梅再一次陷入到苦恼之中。活一回人真难啊!嚼舌头的村民们,我现在这副样子,怎敢妄想嫁给一位司机呢?你们这样瞎说,对我倒没什么,可是叫我的同学怎样再上我的门呢?我而今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好心人,你们难道连这么一点帮助都不容我获得吗?
她不能让她的同学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中。
润生再一次来她这里的时候,她对他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为什么?”润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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