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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意(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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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都是空白的,比起伤心欲绝,他的表情更多是茫然,像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谁。

是谢离忧吗?

是那个同他一起长大,被父亲收养的养子,他的义兄谢离忧吗?

怎么会?

怎么会!!

记忆猛地错乱,头疼欲裂,很多很多东西爆炸一样涌到脑海,一幕一幕,像走马灯似的,又像是皮影戏。

这些东西蒙着时间的影,模模糊糊,镀着金光,歌咏着少年不知岁月长。

季寒初也有不识愁滋味的时期,那时候日子好长,今天上远山摘一枝梅花,明天去追天际瑰丽的晚霞。春天桃花灼灼盛开,夏日又有飞火流萤,秋收冬藏,年复一年。

他们躺在璀璨星河下,躺在绚烂花海里,谢离忧有时会问“你长大了会不会当家主”,他说他如果做了家主,他就是最忠实的手下,永不背叛,绝无二心。有时他又会从藏书阁里找到因父亲离世哭泣的他,安慰着安慰着,抱着他一起哭起来。

记忆纷纷乱乱,很多乱糟糟的东西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一半熟悉一半陌生,刺激着他眼睛越来越红。

那天他决然叛族,谢离忧站在树下送他走,给了他一袋金叶子,叫他千万别让他知道去向。

他们一起长大,江湖义气,山高海深。他那时一定非常伤心难过,却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

这个人向来贪生怕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如今却要因为他走向死亡。

他以为那个夜里,他们说过了永别。没想到真的就是永别。

……

半晌,季寒初狼狈地跌坐到地上,转瞬又狼狈地起来,手脚都失去力气,仿佛突然不会走路了一样。他仓皇地爬过去,膝盖摩擦着冰冷的地面,满眼通红,目眦尽裂。

他的五官近乎错位,嘴唇抖地不成样子,颤栗着把谢离忧抱在了怀中。

谢离忧刚开始还疯狂挣扎,后来渐渐安静下来,即使已经看不见,他还是认出了季寒初。

剧痛之中,空洞的眼眶流出两行血泪,他颤巍巍地抬手,指头溃烂见骨,靠在季寒初的身上,在地面缓缓划着——

【杀了我。】

季寒初眼泪淌了下来,疯狂地摇头,呜咽道:“不……”

他颤抖着,声嘶力竭着,痛苦地嚎啕,嗓子都撕裂。喉头的哭声完全崩溃,自父亲死后,他已经很少像这样悲惨恸哭。

是谁,是谁把他害成这样?

他会救他的,他一定能救他……

谢离忧发着抖,又在地上用血写道:【求你。】

他被喂了往生,又被喂了半碗殷远崖的解药,五脏六腑溃烂了一半,绞在一起像碎裂了一般,根本无法承受。

可他甚至被砍了手脚,挖了眼睛和舌头,戴上颈圈,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是谁要杀他,这明显的伤口,还有什么看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要杀他,就冲他下手,为什么要害了谢离忧!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柄冰冷泛光的刀递到季寒初的眼前。

季寒初苍白着脸抬起头,看到红妆蹲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似怜悯,又似心疼,把钩月轻轻放到他的手里。

季寒初的害怕,便在此刻瞬息放大了数倍。

他避开钩月,死死抱着谢离忧,哽咽道:“不可以……”

红妆低声道:“他很痛苦。”

季寒初低下头,脸色和唇色都是青白,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他不能接受,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将要亲手杀死谢离忧这个事实。

红妆红着眼,握紧他的拳头,钩月在他手中,他不断抗拒,但刀尖还是抵住了谢离忧的心口。

谢离忧一动不动,满是伤痕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快慰和满足,已做好准备坦然地接受死亡。

红妆喃喃道:“让他走吧。”

他们都知道,谢离忧活不了了。

多活一刻,就是多一刻的折磨。

季寒初双目赤红,拿起钩月,喉咙里发出一声撕裂的哀鸣。

“噗嗤”一声,刀身狠狠没入心口血肉,血流溅到了季寒初洁净的脸上,把他半张脸染红。他发了狠,用力地捅进去,求的是一刀毙命,让谢离忧死得痛快。

钩月果然是上好的兵器,削铁如泥,谢离忧左手还搭在季寒初的身上,没一会儿,头一歪,那条胖乎的手臂就无声垂落,在季寒初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他就这么死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一点一点冷下去。

季寒初抱着他,安静了很久,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疯狂又可怕,他笑着笑着,喘着浓重的粗气,满头青丝垂下,活生生一个疯子。

他看着红妆,痴狂道:“姑苏小医仙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

看他这样笑,红妆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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