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3)
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最后说:“不会有太长时间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样的心理准备?他迟愣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医院窗外夕阳西下,地面铺满橘黄的光,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一直在想,妈妈要走了,她要走了……他甚至想起小时候,爸爸去上班,妈妈要出门买菜,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小小的他心里害怕,趴在阳台的玻璃窗上等妈妈回来,特别希望她能带自己一起走。可她终于,要一个人走了。
一直坐到路边亮起街灯,“砰”的一声,像谁施了魔法,燃起一条灯光的巨龙。他才想起,该回去了。
他家小区楼下,宋媛在陪他妈妈散步,从一排密集的榕树影儿里渐渐走来,他远远的听见宋媛在说话,她说:“阿姨,下周我们博物院要和豫博做换展交流,会有很多重要的展品,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吧,我以前在那儿实习过,我可以讲给你听。”
他妈妈照例没有反应,宋媛自说自话:“我其实讲的很好,可惜我们领导不让我讲。”
“媛媛,”他用尽全力叫她,听见她欣喜的声音:“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嗯,”他说,仍旧难过,“我以后都会早回来的。”他转过来,走在妈妈另一侧。
“你那个非线性光学材料的项目,不忙了么?”宋媛隔着程妈妈问他。
他没回答,只摇了摇头。
宋媛敏感的去找他眼睛,他正伸手扶着妈妈的手臂,低头引她上楼,垂眸的眉头染着分辨不清的愁云。
他们回家,一切如常,仍旧完成每个晚上都要完成的事,程妈妈还是吃原来惯常吃的药,睡前喝一盅冰糖梨。宋媛跟在程为身后,抬头看他背影时,总觉得,似乎哪里笼着层伤感的光。为了什么悲伤?从哪里透出的悲伤?她在心里发着疑问。
程为掩上妈妈房门,转身出来时把宋媛牵在手里,她第一次发觉,他手指有点凉,在这时候,这里已经是初夏温度的时候。
宋媛悄悄转头看他沉默的侧脸,她尝试着低声问他:“刚刚舅妈来了,又问找人的事,她大概是有人选了,问你要不要见一见?”
他没有回应,只无声的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宋媛回身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她不是想问他,要不要见,是想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她听见他说:“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为什么不用找了?是已经找到了么?宋媛满眼的疑惑,看到他转身从背包里拿了一份文件出来,递给她时,她一晃神,似乎看到他眼角泛起的波光。
她匆匆浏览了一遍,心也跟着沉下去半边,似乎觉得没看明白,又翻回去从头再看一遍,在心里应证着那条结论。程为不知何时,坐在了床沿上,是这结论太沉重了么,压在他心上!
宋媛再三的看那份报告,她尤有怀疑的轻声问他:“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程为仿佛回忆着什么,回忆得很慢,眼神的光聚焦在她衣襟上,“说不会很长时间……”
不会很长时间!他说得短促,却来回萦绕在她耳边。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人生最好的时候么,为什么总在最好的时候发生最不好的事呢!宋媛忽然生出执拗的不解来,忍不住在心里替他追问,谁来回答!谁来负责!她无力的想着。
房里一片沉默的静谧,宋媛靠近前伸手搂住他肩头,他无声无息,埋首在她胸前的衣襟里。
他不是没有面对过生死,近距离的面对爸爸的离世,那时他刚满十七岁,猝不及防被迫直面,事情太多,多得他来不及悲伤,他甚至忘了当时是怎么难过的。只在这时候,不能自控的紧紧抱住她,越抱越紧,紧得像是要把她填进心里的裂缝里去。
刘女士打来电话,询问宋媛找人进度的时候,宋媛告诉她,不必麻烦了,程为妈妈得了更严重的病,不能托给别人照料。
“什么?又添了什么病?就这一重病都难办了,还经得起再添?”刘女士不知情,在电话里不自觉的调高了嗓门。
“妈,”宋媛一字一句说给她听:“程为妈妈刚查出了乳腺癌晚期,已经转移,医生说,不会有太长日子了。”她语气里是感同身受的伤感。
“啊!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再说一遍,也还是这么一件事,什么也改变不了。
宋媛爸妈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他们睡得特别晚,平时为了讲究养肝、养肺,刘女士主张早睡。然而这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他们还靠在床头上,刘女士想来想去,还是焦虑,她说:“怎么办?桂荣这一病,我成了恶人了!我没嫌弃她,真没嫌弃她有病……”她念叨起来。
她许久不为了一件事絮叨了,老宋知道,安慰她:“别这么想,生死有命,哪里是人能定的了的。”
“你说,不都是因为我,觉得桂荣有病,不让他们结婚。”她忧虑更甚,侧过身来对着老宋的脸,“程为会这么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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