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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5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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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那曹仙师和萧叔夜吗?”

胡新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应该够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想了想:“可能未必?”

陈平安竟是摘了书箱,取出棋盘棋罐,也坐下身,笑道:“那你觉得隋新雨一家四口该不该死?”

胡新丰摇摇头,苦笑道:“这有什么该死的。那隋新雨官声一直不错,为人也不错,就是比较爱惜羽毛,洁身自好,官场上喜欢明哲保身,谈不上多务实。可读书人当官不都这个样子吗?能够像隋新雨这般不扰民不害民的,多多少少还做了些善举,在五陵国已经算好的了。当然了,我与隋家刻意交好,自然是为了自己的江湖名声。能够认识这位老侍郎,我们五陵国江湖上其实没几个的。当然隋新雨其实也是想着让我牵线搭桥,认识一下王钝老前辈。我哪里有本事介绍王钝老前辈,一直找借口推托,几次过后,隋新雨也就不提了,知道我的苦衷,一开始是自抬身价,胡吹法螺来着,这也算是隋新雨的厚道。”

陈平安不置可否,举起一手,双指并拢,多出了一把传说中的仙人飞剑。

胡新丰咽了口唾沫:真是那仙家金鳞宫的首席供奉?是一位瞧着年轻其实活了几百岁的剑仙?

但是那位书生只是一手拈起棋子,一手以那柄飞剑细细雕刻,似乎是在写名字,刻完之后,就轻轻放在棋盘之上。

胡新丰想了想,似乎最早相逢于行亭,眼前这位仙家人就是在打谱。后来隋新雨与之手谈,这位仙师当时就没有将棋盘上三十余枚棋子放回棋罐,而是收拢在身边,多半是与当下一样,有些棋子上边刻了名字?担心精于弈棋的隋新雨在拈子沉吟时分察觉到这点蛛丝马迹?

陈平安重新拈起棋子,问道:“如果我当时没听错,你是五陵国横渡帮帮主?”

胡新丰苦笑道:“让仙师笑话了。”

陈平安翻转刻过名字的棋子那面,又刻下了“横渡帮”三字,这才放在棋盘上。

此后又一口气刻出了十余枚棋子,先后放在棋盘上。

那抹剑光在他眉心处一闪而逝,然后胡新丰发现他开始怔怔出神。

先前在行亭之中,分明是一个连他胡新丰都可以稳赢的臭棋篓子。但是这一刻,他只觉得眼前这位独自“打谱”之人高深莫测,深不见底。

陈平安将那根行山杖横放在膝,轻轻摩挲。

之前峥嵘山上小镇那局棋,人人事事,如同枚枚都是落子生根在险峻处的棋子,每一颗都蕴含着凶险,却意气盎然。哪怕最后嵇岳没有露面,没有随手击杀一位金鳞宫金丹剑修,那也是一场妙手不断的大好棋局。

只可惜那局棋,陈平安无法走入小镇,不好细细深究每一条线,不然门主林殊、那位前朝皇子、两位安插在峥嵘门内的金扉国朝廷谍子、那位拼死也要护住前朝皇子的金鳞宫老修士等等,无一例外,都是在棋盘上自行生发的精妙棋子,是真正靠着自己的本事能耐,仿佛在棋盘上活了过来的人,不再是那死板的棋子。

至于今天这场行亭棋局,则处处腻歪恶心,人心起伏不定,善恶转换丝毫不让人意外,不堪推敲,毫无裨益,好又不好,坏又坏不到哪里去。

老侍郎隋新雨算坏人?自然不算,谈吐文雅,棋艺高深。只是洁身自好,擅长避祸而已。就算是胡新丰都觉得这位老侍郎不该死。当然了,胡新丰并不清楚,他这个答案,加上先前临死之前的请求,已经救了他两次,算是弥补了三次拳脚石子的两回“试探”,但是还有一次,如果答错了,他还是会死。

这个胡新丰倒是一个老江湖,行亭之前也愿意为隋新雨保驾护航,走一遭大篆京城的遥远路途,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就始终是那个享誉江湖的胡大侠。

鬼斧宫杜俞有句话说得很好,不见生死,不见英雄。可死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行亭风波,浑浑噩噩的隋新雨、帮着演一场戏的杨元、修为最高却最是处心积虑的曹赋,这三方,自然是杨元论恶名在外,可是杨元当时却偏偏放过一个可以随便蹍死的读书人,甚至还会觉得那个人有些风骨意气,犹胜隋新雨这般功成身退、享誉朝野的官场、文坛、弈林名宿。

胡新丰与陈平安相对而坐,伤口仅是止血,疼是真的疼。

陈平安没有抬头,随口问道:“江湖上行侠仗义的大侠一拳打死了首恶,其余为虎作伥的帮凶罪不至死,大侠惩戒一番,扬长而去,被救之人磕头感谢,你说那位大侠潇洒不潇洒?”

胡新丰脱口而出道:“潇洒个屁……”说到这里,他给了自己一耳光,赶紧改口,“回禀仙师,不算真正的潇洒。真要是一国一郡之内的大侠,帮助了当地人倒还好说,那帮恶人死的死,伤的伤,吃过了苦头,多半不敢对被救之人起歹念;可若这位大侠只是远游某地的,这一走了之,一年半载还好说,三年五年的,谁敢保证那被救之人不会下场更惨?说不得原本只是强抢民女的,到最后就要杀人全家了。那么这桩惨事,到底该怪谁?那位大侠有没有罪孽?我看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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