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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自是有情痴0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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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问了老阿嬤韩少天之前住在哪里,她指指斜对面的屋子,说就是那间。

走进韩少天的家,里面的佈置即便歷经岁月摧残,仍能看出昔日奢华的光景。奇特的是,橱柜里、茶几上的餐具和摆饰全都好好地放在原位,好像屋主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我想这证明了韩少天走得很仓促,什么也不及带走,房子里的时空永远冻结在他离家的那天。

胡子越把阿云从葫芦里放出来,祂一看见熟悉的景象,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是回来找韩少天的,对吗?」胡子越问。

「只有他对我好。」阿云跪在地上说,我注意到祂的视线正对着墙上的字画,那上头画着几枝竹子和小鸟;我对字画没研究,不晓得这到底好不好看,可角落有韩少天的签名。

「所以,祂难道是想把当年枪决自己的子弹交给韩少天?」

我问胡子越,他点点头说八九不离十,可第一我们必须去拿弹头,第二得找到韩少天,问题是没有人知道韩少天现在去了哪里。

「至少可以确定他没有死,不然阿云早就见到他了。」

「但是活人比死人更难找啊!」我长吁一口气。

阿云一跪下就不想起来了,我们决定在屋里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跡,可以推断韩少天去了什么地方。

我在一个床头柜里找到一本精装相簿,翻开第一页就是全家福,韩少天的父母站在后面,前面是韩少天,与另一个叫做韩少尘的人。韩少尘比韩少天高,目测是他哥哥,我把照片拿给胡子越看,他说从没听过韩少天有个哥哥,在世人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韩家独子。

我觉得这事些蹊蹺,便又回去问外面那老阿嬤,说韩少天的哥哥怎么了?为什么继承家產的不是他?阿嬤听完叹了口气,说韩少尘是个逆子,高中还没毕业就輟学逃家,跑去混帮派,之后变成黑道老大,三不五时让小弟来村子里找麻烦。

即使这样,韩少天依然没有对哥哥显露厌恶之色,他总是说相信韩少尘不是真正的变坏,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继承家业,而他也会不吝嗇地将这个棒子交还给他。

村里的人都说韩少天这叫做笨,虽然是亲人,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对他怀抱着希望,这等于是无谓的仁慈。

不知道韩少尘现在在什么地方,有传闻说他已经死了,老阿嬤说这种人死了反而是好事,所以村子里都默认韩少尘死亡。

我们又问了阿云跟韩少天的事情,这时候几个老人家凑过来,七嘴八舌地描绘当时的生活情景;他们说阿云是韩少天从庙口捡回来的流浪汉,那时候他全身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身上有些伤口也都化脓,看着很可怜,韩少天生怕这样下去他会死在这里,便把阿云抱回家。

阿云似乎是被养父强暴而从家里逃出来的,他有吸胶的习惯,神情恍惚、总是自言自语,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所以韩少天就帮他取个绰号叫做阿云,但村里其他人仍喊他「疯子」。阿云虽然疯了,可有着比平常人还要强烈的自尊心,他非常讨厌别人看不起他,要是有人当面「疯子」、「疯子」地喊,他就会抄起西瓜刀往那人身上砍去。

可阿云只对韩少天忠诚,即使不小心弄伤了他,也会愧疚地问他痛不痛,村里人都对这般景象嘖嘖称奇。

后来,有一个村民当面挑衅阿云,说「长得跟娘儿门似的,难怪会被强姦」,阿云彻底地失控了,将那人开肠剖肚,内脏都被掏了出来,整个广场都是血。阿云就是因为这样被判了死刑,这一次,连韩少天也救不了他了。

「其实那肖仔也不坏啦!很骨力喔,不管什么代志,讲一次就会!」一个欧巴桑说道。

「对啊!阮有什么东西要买,就让韩老爷托他去,下大雨他也会把东西买回来!」

「还有一次过年,要宰的鸡不小心跑掉了,也是肖仔去抓的吶!」

老人们谈起阿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感觉上有点怀念,又包含了更多的扼腕。这我是明白的,如果阿云不疯的话,他会是个很好的孩子。

这时候有个老爷爷问我们怎么会晓得阿云的事?胡子越随口说是在报纸上看见的,才特此来这里探探虚实。老人们不相信,不停地追问,我们的谎只好越扯越大,最后变成了我们是报社记者,正在做一个跟死囚有关的专题。这个理由终于说服了老人家们,之后也没人再继续追究,不过他们很热心地邀我们留下来吃晚餐再走。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正想拒绝,胡子越就抢先一步答应了。

这厚脸皮的!

在接受村民热情的款待之后,天已经黑了,我一个人走到外面去,村里只有寥寥几盏路灯,映照在树丛上显得诡譎。我看见阿云站在路灯下,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走上前去,阿云又在自言自语了,祂估计没发现我,仍静静地盯着某个地方看。回到久违的家园,阿云肯定是百感交集吧?我对阿云说,明天就去拿回弹头,要祂别太担心,祂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仍没一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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